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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麗葉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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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麗葉塔:

如果彭三思真的問了歲聿為什麽會同意聯姻,他其實也是回答不上來的。

因為當時一切都發生的很突然,他的大腦只是依照本能行事,並沒有辦法給自己的直覺解釋出一個合乎邏輯的理由。

就像那場兵荒馬亂的相親。

歲聿和霍川騖第一次的見面地點著實有些與眾不同,不知道為什麽,選在了霍氏集團的總部,頂樓總裁辦公室。

冷硬的裝修風格,與面無表情的霍總完美適配,他的辦公桌右側,就是一面可以眺望整個江景的落地窗,可忙碌中的他卻一次也沒有想過偏頭,徹底辜負了盛景。一直到歲聿被秘書先生帶進來的前一刻,霍川騖都沒有停下手頭的工作。

作為一家歷史悠久、產業覆蓋多個領域的跨國集團總裁,霍川騖真的沒空生出太多閑情逸致。

兩人見面後,霍川騖倒是停了筆,只是也沒著急開口,他就這麽看著歲聿,既像什麽都沒有想的平淡一瞥,也像看到了什麽絕無可能發生的事情、大腦索性放棄了啟動應對程序。深邃的眼眸隱在黑色的碎發之後,讓人很難從那張驚艷的面容上看出他真實的情緒。

最後還是歲聿率先開了口,他說:“您好,我是歲家的歲聿,我想您之前應該和我堂姐了解過我的名字?很高興認識您,霍先生。”

霍歲兩家前段時間有過一次深入合作,這也是歲霍二人會有這場相親的最初契機。

歲聿雷厲風行的霸總堂姐把霍川騖的照片和名字發給了歲聿,她的助理小姐姐則給歲聿整理出了一份外界所能獲得的有關霍川騖全部信息的資料,PPT版本。讓歲聿一時間都分辨不出大堂姐到底是給他介紹了個對象,還是找了份工作。

總之,他出現在了這裏,與另外一個“求職者”開始了互相了解。

兩人禮貌握手,一觸即離。

歲聿聽說過霍川騖似乎是個潔癖,十分忌諱與人肌膚觸碰,但他沒想到對方會這麽忌諱,就仿佛他手上裝了個電門,謹慎擦過最前面三指的指尖就收回了手。

隨後,便是一場再生硬疏離不過的對話,不尷不尬的成年人社交,讓歲聿在心裏評估自己的第一次相親大概是失敗了,而就在他盤算著要不要也給大堂姐做份ppt匯報失敗的原因時,霍總卻突兀的問了句:“方便加個微信嗎?”

機械人一樣沒有起伏的語氣,卻搭配上了不容置疑的態度。

這事但凡放在任何一個普通人身上,面對持續輸送低氣壓的霍川騖,都不需要他皺眉,就會忍不住自省,自己是不是有哪裏做的不對。

唯有歲聿狀況外的想著,為什麽霍總看起來好像比我還要緊繃?

這緊繃毫無道理啊,總不能是擔心我會拒絕給他微信吧?我的微信有這麽重要嗎?

然後,歲聿的腦海裏就沒由來的浮現出了一段光怪陸離、毫無邏輯的記憶碎片。

碎片中,陽光正好,天空如洗,少年歲聿正在國外上公學。

擁有一雙灰藍色眼眸的混血少年,漫不經心又專恣跋扈的把歲聿攔在了上學的必經路上。對方肩上搭著公學要求學生必須每日著裝的黑色長禮服,一腿抵墻,雙手插兜,看起來好像只是可有可無的問了句:“你將來想做什麽?”

歲聿抱著一厚沓的金邊書籍,神情清冷,微微蹙眉,仿若與整個世界都格格不入。他就像新聞裏大西洋上那只最孤獨的灰鯨,只能發出唯有自己能聽到的赫茲。

他用中文輕聲說:“我想當一個棋手。”

混血同學略顯錯愕,好一會兒才從每年暑假都要陪華國母親奔赴故國的記憶裏,找出了與之對應的詞匯,小心又鄭重的試探問了句:“美團還是餓了麽?”

突兀的記憶到此戛然而止。

已經由少年轉變成青年的歲聿終於想起來他還在相親,和霍氏集團的總裁霍川騖。對方英俊的面容輪廓清晰,高鼻深目,確實也有一些混血的影子,但並沒有灰藍色的眼眸,是茶色的眼睛,宛如融化的焦糖。

而就在回神的轉瞬間,歲聿便已經記不清狹窄紅磚小巷裏混血少年的具體模樣了,只記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隨意又慵懶地扯了扯領帶,不容置疑的幫歲聿拿走了那一摞厚重的大部頭。

“到了教堂再還你。”他說。

他用快步離開的動作,遮掩了生怕被拒絕的尷尬。

像極了如今抿唇的霍總。

但是,怎麽可能呢?

我一定是瘋了。歲聿一邊趕緊把這個膽大妄為的想法從腦海裏抹除,一邊利索的打開手機,把中間是個二次元頭像的二維碼遞了過去。

他當時想的是當不成對象還能當朋友嘛。

只不過歲聿的這位霸總朋友對添加社交賬號的行為好像有著自己獨到的理解,就在他們確認成為彼此好友後的下一刻,霍川騖緊跟著說的就是:“你下次什麽時候有時間?我讓法務先準備一下需要簽的協議。”

歲聿:“?”

“結婚協議。”

歲聿:“!”

“你不想結婚?”

“……也不是不行。”

霍總真的很難懂啊,歲聿如是想,大概所有霸總都不是他這樣的凡人能夠輕易揣測的吧。就像他至今也沒想明白,為什麽第二次要簽正式的婚前協議了,他們見面的地點反而選在了一家只適合約會的高空餐廳。

過於浪漫的氣息,伴隨著管弦樂團的高雅配樂,讓彼此兩家的精英律師團看起來是那樣的突兀與倔強,萬枘(rui)圓鑿,扡(xian)格難通。

但最終他們還是“排除萬難”的結婚了。

霍家。

彭師兄正在問師弟:“冒昧問一句,你老攻還有需要結婚的兄弟手足嗎?”

歲聿對新婚丈夫家盤根糾錯的人際關系還真做過不少功課,是婚前大堂姐讓他死記硬背下來的,生怕他一時不察,在霍川騖的雷點上蹦迪,讓結婚變結仇。歲聿從記憶的犄角旮旯裏找到了師兄需要的答案:“最近的一個大概在西伯利亞挖土豆。”

霍川騖比歲聿的堂姐還要恨自己的家人,主打的就是一個都別活。

彭三思一聲長嘆,就像他買的彩票至今也沒有中獎超過十塊錢一樣,他認命接受了又一個變成有錢人的機會就這樣與他擦肩而過。

“你最近很缺錢嗎?我可以……”歲聿立刻掏出了手機。

“不,你不可以!”彭師兄沒好氣的瞪了眼自家師弟,打斷了對方的動作。他知道歲聿是真的準備給他轉賬,細長的手指下是一摁就不知道會摁出去多少的零。

這讓彭三思不由想起了在棋院第一次遇到歲聿時的場景。長大後氣質清冷的漂亮青年,在當年還是個不足彭三思肩高的小豆丁,正在被他所謂的“朋友”們敲詐,偏他一點沒意識到自己被欺負了,因為他給出去的錢還不夠平時的零頭。

但再有錢也不能給人渣花呀。

“我的錢只給師兄花。”歲聿試圖解釋,自己已經成長了。

就在這時,“好看有錢還不愛回家”、但中午會準時下班的霍總,抱著一盆茱麗葉塔走進了家門。在圓潤飽滿、層層疊疊的橘粉色花瓣之後,是看起來就不太好說話的黑發男人,他挑起淩厲的眉梢,緩緩表達出了一個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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